重读《海的女儿》 | 她放弃的是通过爱情这条捷径获取灵魂的幻梦,收获的却是以自由意志去书写独特生命篇章的可能《安徒生童话全集》

今天是一套童话礼盒，是一套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全集，它是丹麦安徒生博物馆推荐的版本，有官方的 LOGO 纪念。安徒生作为世界公认的童话大师，他的文字美的像诗一样，译者叶君健老师也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保留原汁原味的最本真的安徒生的风格。里面收录了 166 篇童话故事，分为 16 个小册，都是很便携的口袋本，平时出门上班随手都可以塞一本在口袋里，而且很有收藏价值。尽管我们现在已经与安徒生生活的那个时代相距甚远，有太多的东西发生了变化，可是当翻开一些经典的童话故事，还是会发现所谓经典就是经得起一遍遍的重复阅读和感受。就拿经典名篇《海的女儿》来说的话，小时候读这篇童话只是觉得它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后来长大了再读，又会好像给它贴上一种恋爱脑的标签。可是这一次读在这个堪称我看过的最完整的版本里面，我看到小人鱼她不仅仅是对于爱情的执着，她更是对于灵魂对于自我的执着。那些对于理想的执着和坚定，让她最后哪怕化为了泡沫，可是却在消散中找到了真正的自己，或许这才是这篇故事最动人的内核。故事一开头就把人拉入了一个梦幻的世界里，在遥远深邃的海底深处，有一个绝美的海底世界，海王的宫殿就矗立其中。珊瑚筑成墙壁，琥珀做成窗子，屋顶上有一开一合的蚌壳，里面布满闪亮的珍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是生活在如此美妙环境里的人鱼公主，却偏偏对人类世界的故事着了迷。

她最大的愉快是听些关于上面人类的世界的故事。她的老祖母不得不把自己所有一切关于船只和城市、人类和动物的知识讲给她听。特别使她感到美好的一件事情是：地上的花儿能散发出香气来，而海底的花儿却不能；地上的森林是绿色的，而且人们所看到的在树枝间游来游去的鱼儿会唱得那么清脆和好听，叫人感到愉快。老祖母所说的“鱼”事实上就是小鸟，但是假如她不这样讲的话，小公主就听不懂她的故事了，因为她还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只小鸟。

这篇童话我感觉很多人应该成长经历里面翻来覆去的看过了很多遍，我自己也看过了或长或短、各种各样的版本，大体上讲的都是小人鱼爱上了王子，救了王子，最后虽然拿到了姐姐们头发换成的匕首，可以用王子的死换回她的鱼尾，但她还是毅然选择成为泡沫。不过今天看的这个版本对我来说还挺新奇的，它可以算作是我看过的最长最完整的一个版本，而且里面也不仅仅是关于一段绝望的爱情。在这个故事里，小人鱼对王子的爱恋跨越了物种的界限，她对王子的爱更像是自己精神的一种寄托和载体，在这个我曾经看过很多次甚至一度被贴上恋爱脑标签的故事里面，我第一次看到了很多曾经没有想到过的对于人类的困境以及价值的追问。海底世界壮美又象征着永恒，可是又难免让人想到一成不变；人类世界虽然脆弱短暂，可是其中也蕴含着灵魂存在的无限可能性。故事里的设定是所有的人鱼 15 岁是可以被允许浮出海面，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觉得这个年龄设置的也很妙。15 岁，就很像是人类在向外界迈出探索脚步无限好奇的青春期，她对王子的一见钟情甚至本质上可以说这是她和人类世界的第一次具象的接触，是她精神世界被唤醒的开端。小人鱼对人类生命形态的强烈渴望就好像是精神世界燃烧着一团热烈的火焰，无论是选择放弃鱼尾，交换自己的声音，还是忍受每一步踩在刀尖上的痛楚，这些都是她对于精神超越的一种炙热追求。从单调的情感故事慢慢变成了冒险故事，又慢慢变成了探索生命价值和意义的故事。当我们在追求安稳与未知、短暂与永恒等等这类深刻的类似的命题的时候，可能真正驱动人的真的就是，对于精神境界的一种本能的向往。

“我们可以活到三百岁。不过当我们在这儿的生命结束了的时候，我们就变成了水上的泡沫。我们甚至连一座坟墓也不留给我们这儿心爱的人呢。我们没有一个不灭的灵魂。我们从来得不到一个死后的生命。我们就像那绿色的海草一样，只要一割断了，就再也绿不起来！！相反地，人类有一个灵魂；它永远活着，即使身体化为尘土，它仍然是活着的。它升向晴朗的天空，一直升向那些闪耀的星星！正如我们升到水面、看到人间的世界一样，他们升向那些神秘的、华丽的、我们永远不会看见的地方。”

老太太说，“只有当一个人爱你、把你当作比他父母还要亲切的人的时候；只有当他把他全部的思想和爱情都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只有当他让牧师把他的右手放在你的手里，答应现在和将来永远对你忠诚的时候，他的灵魂才会转移到你的身上去，而你就会得到一份人类的快乐。他就会分给你一个灵魂，而同时他自己的灵魂又能保持不灭。”

人鱼拥有长达 300 年的寿命，可是他们的生命好像又没有一个明确的起点，也没有明确的终点。老祖母曾说，他们没有永恒的灵魂，死后连坟墓都不会有，只会变成普通的泡沫消散。这样漫长的生命似乎又让我感觉无论多么漫长，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方式，因为生命失去了向死而生的张力，好像所有的范围、规矩都变成了一种背景。反观人类，虽然脆弱易逝，可是好像灵魂能够在一些爱、创造、期待、价值等等的概念里面得到升华。人类这种向死而生的思维以及存在方式好像就为脆弱的人类提供了超越物质界限的无限可能。小人鱼对于王子的迷恋，甚至本质上来说，可以看作是她对人类这种有限生命却能创造无限价值的可能性的生命特质和灵魂特质的一种倾慕。王子这个人他好像比不是小人鱼爱的一个具体的形象，好像只是作为一个承载着小人鱼无限的对于人类以及人类灵魂的美好想象的化身，也可以看作是小人鱼眼里整个人类文明的具象的化身。在故事最后，小人鱼的姐姐们用头发换取了一支匕首，递给小人鱼说在太阳升起之前把匕首插到王子的胸膛里，他的血流出来，流到你的脚上，你的脚就会变回鱼尾。可是小人鱼放弃了使用匕首，并不是出于一种简单的舍不得，或是爱等等这样的情感方面的因素，这个抉择更能够看出来她放弃了通过依靠他人来获得灵魂，而转而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的转变。在太阳升起之前，小人鱼曾迷茫说自己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前行，她听到一个声音说朝天空的女儿的方向去吧，通过长达 300 年的行善积德，你就有可能获得一个真正的属于你的自由而不朽的灵魂。这不是靠任何人，不是靠王子的馈赠，真正的精神超越正视藏在自由意志下的痛苦抉择之上。故事的结尾似乎还有一种救赎的意味，小人鱼的轨迹并没有像寻常的故事一样像寻常的童话故事吧得到一个枯燥的圆满结局，而是一个开放式的，不是完成时，而是进行时。生命的意义在于持续不断的创造，而非既定的获取。当小人鱼选择化为泡沫时，她失去的是通过爱情这条捷径去获取灵魂的幻梦，收获的却是以自己自由意志去书写独特生命篇章的可能。

“人鱼是没有不灭的灵魂的，而且永远也不会有这样的灵魂，除非她获得了一个凡人的爱情。她的永恒的存在要依靠外来的力量。天空的女儿也没有永恒的灵魂，不过她们可以通过善良的行为而创造出一个灵魂。我们飞向炎热的国度里去，那儿散布着病疫的空气在伤害着人民，我们可以吹起清凉的风，可以把花香在空气中传播，我们可以散步健康和愉快的精神。三百年以后，当我们尽力做完了我们可能做的一切善行以后，我们可以获得一个不灭的灵魂，就可以分享人类一切永恒的幸福了。你，可怜的小人鱼，像我们一样，曾经全心全意地为那个目标而奋斗；你忍受过痛苦；你坚持下去了；你已经超升到精灵的世界里来了。通过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

提到《海的女儿》，提到小人鱼，还是很容易被贴上一些一味付出、恋爱脑之类的标签，可是在我们无意识地又贴上这种标签的时候似乎也忽略了在最原始的版本里面安徒生对于人类精神困境的一种共情。我们虽然看的是小人鱼的故事，可是何尝不是看到我们自己在海底般的安稳顺遂的环境里和陆地上短暂却灿烂的生活里的挣扎，我们恐惧变化，恐惧失去，可是就任由这样的安稳桎梏着我们的脚步，永远踏不出自己自己为自己构筑的樊笼。可是在这篇童话里能够读到的是一份来自高尚灵魂的高贵之处，它始于对现状的不甘，成长于超越本能的非凡勇气，这是这个故事里我感觉最动人的一个核心或者说篇章，就是我们终其一生追寻的并不是某个人的爱，而是要让灵魂在爱与善的滋养下成为能够照亮自己人生和道路的光束。

在翻这一套书的时候经常还会有一种开盲盒的感觉，因为不知道哪一个曾经读过的经典故事好像又会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和角度。比如说小时候读《丑小鸭》只是很简单的把它看作是一种爽文类的故事，而现在再看好像发现它有一种接纳自己不完美的意义。还有《卖火柴的小女孩》，小时候都只是觉得凄惨悲凉，可是现在又发现里面暗含着无限的对于温情的极致的渴望。安徒生的童话从来不仅仅是哄小孩子入睡的枕边故事，而是涵盖了很多成长、孤独、勇气等等重要的人生议题，无论处于什么年龄段去阅读，或许每一遍都会有全新的领会和感悟。这个礼盒里不仅有这样一套安徒生童话全集，还有一个牛皮的手账本，有一个《坚定的锡兵》冰箱贴，还有金属的书签，每一个小物件里面都有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细节，既实用又兼具观赏性。与其说这是一套书，不如说它可以算作读书日的一份独特的浪漫，送给自己的话可以短暂的从疲惫的生活中抽离出来，当作礼物送给朋友很有心意又不会落入俗套，毕竟谁会拒绝这样一套小时候读不懂但是长大之后次次会有新感悟的经典之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