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笨猫既不是你也不是我，阿笨猫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 《阿笨猫全集》

今天是一套儿童文学《阿笨猫全集》，作者冰波老师是中国当代著名的儿童文学作家，被誉为抒情派童话的代表人物，他的多部作品也多次被选入小学语文教材以及教育部推荐书目。《阿笨猫全集》是以小人物阿笨猫的生活为主线，以及他和外星小贩巴拉巴、发明家金哥之间的互动构筑起的一个荒诞的童话世界，这本书里面的语言也很有辨识度，既保留了适合儿童的那种天真烂漫，又夹带了很多生活的市井烟火气，形成了一种世俗但不世故的叙事基调。这样的风格可以堪称老少皆宜吧。既能够让儿童在欢笑中感知世界，也能够让成人在荒诞的故事情节里面感受到人生的隐喻。

冰波老师很擅长在简单轻松的故事外壳之下埋设深刻的人生议题，比如说在机器小乌龟这一篇里面，他讲巴拉巴送给阿笨猫一只恋家、亲人、只晒阳光就可以维持能量供应的小乌龟。

“这种机器小乌龟是节能型的，它的龟背甲是一个超小型的太阳能接收器，只要晒一分钟的太阳，就可以维持 3 年的活动能量。它与人很亲热，喜欢爬到人身上，很乖巧地听人讲故事，非常安静，而且，它十分恋家，芯片里装有全功能定向仪，不管在哪里，它都会回到主人家里，所以它是永远不会丢失的。还有，对主人十分有感情，喜欢依偎在主人身上睡觉。”

正在这个时候，那只小乌龟爬到了巴拉巴的手掌边缘，探头往下看看，好像担心会掉下去，拍拍自己的胸口。

阿笨猫被这种低成本高回报吸引，它想着既可以获得小乌龟带来的情绪和陪伴上的价值，转手把它卖出去也能挣到一笔钱。可是当它把小乌龟带回家，发现极其小乌龟需要整晚听主人讲故事才能够睡觉，一旦主人不讲了它就会在主人身上排泄机油尿。更致命的是每只小乌龟每 24 小时会下一枚乌龟蛋，而且会迅速孵化迅速长成新的乌龟，接着 24 小时之后又会生蛋。阿笨猫企图丢弃乌龟，但是却因为它们天生自带定位仪无法摆脱，所以只能再次求助巴拉巴。巴拉巴说可以帮忙回收，但是每只要收取 10 元的运输费。回收方式就是巴拉巴掏出一只手电筒模样的东西照一照，上千只乌龟不一会儿又变回了一只。这个故事不长，但是里面有很多很多的议题或者说角度，比如说巴拉巴的这种 0 元购的策略就很类似现代商家的一些白送、1 元秒杀之类的所谓福利，都是先用一些噱头吸引消费者，再通过一些后续服务以及隐性成本压榨利润的营销策略，看似便宜的商品却可能带来超乎想象的金钱、时间和精力上的消耗。而且在里面我似乎还感受到一种养宠经济的异化现象，很多人养宠物可能是想要得到一些陪伴或是情绪上的支撑，所谓的支撑，但是养了宠物之后却发现宠物是一个情绪勒索者，就像这个机器小乌龟，主人需要给它讲故事，如果不给它讲故事它就会到处尿黑色的机油，会粘在主人身上让他无法休息。说不清这种所谓的主子经济里面有多人沦为了宠物的奴隶。

机器小乌龟这篇还让我想到了另一篇叫《泥巴卫士》，两篇我觉得有一个共同点是事物的双面性。表面上机器乌龟省心恋家，但实际上无法被丢弃，而且繁殖速度失控的时候原本的优点甚至变成了灾难。在《泥巴卫士》这一篇里面，泥巴卫士他最初的设定是无条件的保护主人，如果谁打了主人他就要无条件的打回去，但也受制于这样的规矩，所以在他误伤了主人之后他最终是一拳拳自毁。冰波老师在荒诞的故事性之外留下了非常多的思考余地，比如说这种所谓事物的双面性让人联想到是否我们在追求效率，追求一些极致的程序化的时候又放弃了对很多事物的复杂性的追求，让人产生对于度的反思和思考。童话的糖衣包裹着的是现实的苦药，所以不同年龄段的人似乎都可以在里面找到不同的解读维度。

书里还有很多篇故事是和金钱有关，钱作为叙事的主体时总是带有天然的优势。金钱天然的诱惑性和欲望的无限性就会让与金钱相关的故事天然的充满戏剧张力。在《爆钱机》这一篇里面巴拉巴借买超级人头马 XO 酒为名，故意在阿笨猫的商店里面展示爆钱机，声称这个机器能够用少量的钞票生产出无数倍的钱。阿笨猫亲眼看到巴拉巴用一张 100 元的钞票爆出了 100 倍的钱，所以他顿时眼红，当即花了 10,800 埋下了这台爆钱机。

“这个爆……爆钱机卖不卖？”

“卖是不卖的。”巴拉巴说，“我也是从阿尔法星球上刚买来的，我常常带着它，以备钱不够用的时候可以爆点钱出来应急。我们阿尔法星球上有一句特别红的广告词，是这么说的：‘爆钱机，爆钱机，你的随身银行！’怎么样，用这句话来形容爆钱机，一点不过分吧？”

阿笨猫拿到机器之后却发现这台爆钱机有非常多的使用限制，比如三个按钮它不知道该如何搭配使用，而分别使用或是不停地尝试它们的组合。但生产出来的纸币要么太大了，要么太薄了，或是面积变小了，或是从钞票变成了硬币。这台机器需要不停喂钱才能运转，可是一直运转就意味着要一直亏钱。阿笨猫去找巴拉巴算账，后者却理直气壮地说，这台极其在阿尔法星球被称为随身银行，既然是银行呢一定要先存钱才能够取钱，都不往里面存钱的话只想取钱，那这不是不劳而获吗？

“你不往这个备份器里放钱，叫爆钱机怎么爆出钱来呢？我们阿尔法星球上有一句特别红的广告词，是这么说的，‘爆钱机，爆钱机，你的随身银行！’这银行两个字，你听不懂吗？你得先往银行里存钱，然后才可以从银行里取钱啊。爆钱机起到的就是银行的作用，先存进去，然后，随时可以取，而且，取钱是通过爆钱机=的方式进行，整个过程充满了趣味性和娱乐性，它让原来那种枯燥无味的存钱取钱的过程更富有人情味和幽默感……”

“天哪，原来这就叫爆钱机？”阿笨猫仿佛遭了当头一棒，“我还以为它可以把一张钱编程很多张呢……”

“呸！”电话那头，巴拉巴狠狠地骂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贪婪、无耻？钱是要靠劳动去赚来的，亏你想得出这种歪门邪道？”

这个故事最简单、最直接的看到的道理就是告诉人不要不劳而获，但再往里面一点点，巴拉巴这种通过信息差和心理弱点设置的骗局，就是针对阿笨猫这种想要追求快速成功，甚至不惜在前期进行高价投入的人，这种通过文字游戏和概念偷换设置的骗局有时候可能真的让人防不胜防。而且在阿笨猫上当受骗之后，巴拉巴理直气壮的反过来指责他，在主流的价值观里面，贪心被视为一种道德缺陷，受害者往往害怕被贴上那种愚蠢或是贪婪的标签，而倾向于私下自我反省，而非公开追责。骗子就是利用受害者的这种心理，利用社会偏见，理直气壮地指责受害者说“就是因为你想要不劳而获，所以才上当受骗”。当受害者意识到自己是因为贪心受骗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我怎么这么蠢的认知冲突，而大脑为了缓解这种痛苦，就会倾向于将原因归咎于自身而非归咎于加害者。这种心理防御机制似乎是受害者想要加深对这个世界的可控感，以通过这种可控感来消除自己被骗的、被世界戏耍的一种无力感。加上人难免会有一种权威服从心理，巴拉巴他作为外星球来的会使用高科技的人类，自然就会被归到专业人士的那一个范畴，受害者阿笨猫很轻易的因专业人士的滤镜而盲目相信他，同时在被骗之后又经历了一场信仰崩塌，所以又在被伤害之外加上了一层自我否定，就是“我居然会轻信一个陌生人”。这些共同构成了受害者的二次伤害，人们也更加倾向于指责受害者分析他为什么会被骗，而非分析为什么骗子能够得逞。

冰波老师的童话可以算得上是一种成长启示录，阿笨猫不是反派也不是英雄，他只是一种充满矛盾的“圆形”人物。他的懦弱不是邪恶，是面对复杂世界时的手足无措，他的贪婪微小而具体，他的欲望也并不宏大，都是普通人在市井生活中最真实的心理上的褶皱而已。所以或许他的每一次失败都是对贪心的祛魅，每一次经历都是对世界认知的重构，也印证了那一句“所谓成长，并不是说要变得世故，而是愿意一九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和反思”。冰波老师曾说，青年创造力决定儿童文学的高度，2025 年 3 月 1 号启动的冰波青年儿童文学奖正是这一理念的传承和延续，该奖项是由浙江省作家协会业务指导，浙江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主办，征集时间从 2025 年 3 月 1 号到 2025 年 4 月 30 号，面向 1975 年后出生的华语儿童文学创作者，旨在挖掘兼具想象力与人文关怀的作品，征稿文集不限，涵盖童话、小说、诗歌、科幻等，同时获奖作家的获奖作品编辑也获得相应的编辑奖。愿有更多人能够书写属于这个时代的童话新篇，让荒诞与哲思继续滋养无数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