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拍，编剧本，网红上热搜，短视频是怎样恶心全国的？【围炉夜话】

我前不久看了一本书，叫《幻象》。是 1962 年出版的老书，但里面批判的现象一点也没过时，还变本加厉了。

当图像革命发生后，这个世界就充斥着越来越多的伪事件。所谓伪事件，就是人工合成的新鲜事。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首先就是观众不行。

作者认为，自打第一份报纸发行后，采集新闻成了一种职业，但观众往往对这个世界有着过度的期望。可对于记者来说，真实的社会根本没那么多有趣的事件，从前的人会抱怨：“今天的世界太无趣！”，但现在的人只会抱怨：“今天的报纸太无趣！”，于是，采集新闻就变成了制造新闻。然后各行各业都发现这一招真管用。

譬如有个酒店老板咨询一位公共关系顾问，怎样才能提振酒店名气改善生意？是雇个新厨子，还是粉刷房间，还是装个水晶吊灯？这位关系顾问提议：什么也不做，举办一场三十周年庆典。酒店是否成立了三十周年，这三十周年给客人们留下了好印象还是坏印象，根本无所谓，重要的是庆典本身举办了，照片拍了，事件报道了，大家嗨起来了，目的就达成了。

20 世纪初，美国男女是不平等的，女人吸烟被视为很恶劣的事情，还有女人在公共场合吸烟被警察抓。但烟草公司如果开辟了女性市场，收入就会翻番。于是美国烟草公司把弗洛伊德的外甥，伯尼斯请来了。这人又懂精神分析又懂传播学，公共关系这个概念，就是他发明的。他策划了一个伪事件——十几名打扮非常时尚的女性，在街上悠闲散步，每人都叼着香烟。然后这个场景“刚好”被记者捕捉到了，报道把这些女人手中的香烟，比喻成了自由女神像高举的“自由火炬”。一轮轮报道，这个事件变成了女性争取独立的标志性事件。那个年代不少电影中，女明星吸烟也成了经典镜头。最后大家都成了赢家，女性争取到了想要的独立自由，社会争取到了想要的开放进步，烟草商更是赚麻了，20 世纪初几乎没有女性吸烟。到 70 年代末，女性吸烟者占比几乎到达了 50%。

现在网红们找到寒假作业，以及各种摆拍，也都是彻头彻尾的伪事件，只不过它不是为了营销某个商品，二十网红为了营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干这件事呢，因为进入新媒体时代后，看客们的胃口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还越来越大了。说句实话，但凡看客们品位高一点，譬如沉下心来读读书，沉浸式地体验下游戏，品鉴一些有深度的电影等等，这些网红都不会有市场。

没有观众，哪来的网红。当然我不想过多地批判看客，毕竟我也吃到了自媒体红利，我的内容大部分也是讲讲书，要是观众各个那么聪明，都喜欢读书，我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但你如果有能力从过载的信息中跳出来，我还是建议你趁早跳出来吧，能培养对小事的耐心，你才能对大事保持耐心。你的人生也至少应该留一件事，在这件事上不要追求任何效率，多花时间享受这件事。不要觉得这有错，这会使你永远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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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庆幸 B 站进行的一系列拨乱反正的举措，把长视频的基本盘保住了。也很自豪我当初的选择，没错，我还是在做长视频，我内心不是没有煎熬过，但我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就拿游戏来说，我在抖音看了很多流量超大的短视频博主，有的人一个 1 分多钟的视频，大概能超过我一年所有视频的播放量。但我在网络上搜索他们的 ID 呢，全网都搜不到一篇讨论，搜我自己的 ID，确能搜出很多信息，虽然大部分是在骂我的。但无所谓，骂我说明我的观点传达到了，说明我的影响力是存在的。而那些流量超高的短视频博主，流量在，影响力却不在。因为视频就一两分钟，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很难充分表达丰富的自己，导致他们的人格化程度特别低。

这种上下滑动分发机制，视频背后的作者是谁不重要，只要能让观众的情绪得到满足就行。而且他们的流量分发完完全全是跑马机制，比如我和一堆人同时发视频，开始都在初级流量池竞争，我突破了 1000 播放，就进入了下一级流量池和一堆 1000 播放的竞争，突破 1 万播放，再进入下一级，层层递进。所以大家也别怪那些蓝 V 去转发二手段子。因为他们必须跟进，否则没有流量。

视频创作，就必须要在短时间内把观众的情绪挑动起来。所以我非常厌恶这种短视频平台带起来的风气。因为情绪和理性就是对立的，每次一刷短视频，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精神病世界一样。刷着刷着，还会焦虑，因为窥见的都是太精彩的人生了，放下手机，觉得自己周遭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只能离当下越来越远。

我也真的能理解各种博主摆拍段子，因为没办法，这种流量分发机制下，戏剧冲突越饱满，效果就是会越好。但这种事是不能长久的。

《幻象》这本书也提到了一个现象，名人现在渐渐取代了英雄。直到很晚近的年代，名人几乎还等价于伟人。一个人一定是在某方面取得了伟大的成就，要么有着伟大的权力，要么有着伟大的财富，要么有着伟大的德行，要么有着伟大的邪恶，才会获得名声，这是一种缓慢且自然的成名方式。而图像革命后，名气变成了可以打造的东西。英雄靠功绩扬名，名人靠形象扬名，英雄创造自己，名人由媒体创造。英雄是大写的人，名人是大写的人名。但英雄的孕育起码需要一个世代。往后每一代人都可能从英雄身上发现新的美德。英雄的面容和身形不需要刀削般清晰的线条，人生也不需要注脚，甚至不需要留下任何照片，时间流逝使得他的英雄气概有增无减。而名人永远是当代人，他们成于公共宣传，也毁于公共宣传。新闻让他生，也让他死，不是通过谋杀，而是通过窒息和饥饿。时间的流逝可以成就英雄，却会毁灭名人。因为没有谁比上一代名人更加彻底的被人遗忘。

抖音很像十年前的微博，微博当年也是火遍全国，当时诞生了很多“段子手”，就是每天发布几十几百字的段子。他们涨粉飞快，各个百万，千万粉，当然也很赚钱，当这些段子手创造力不够时，还会去几千几千一条地收购段子。我这两天又去搜了一下当年那些大名鼎鼎的段子手，他们还是千万关注，但每条微博只有寥寥几十个赞，几个机器人评论。为什么呢？因为大家看段子追求的也是情绪价值。总有别的情绪价值替代了他们这些段子手，比如现在的短视频。而大部分短视频网红，未来大概率是一样的被遗忘，因为情绪价值最不值钱。

我不是说我不会被遗忘，因为这也是大概率的事情，就算现在的我相比几年前的我，流量也已大幅下滑。但我很高兴自己没有被流量所裹挟，我不用每天日更廉价的情绪视频，去喂养平台的信息流。我还留给了自己一些时间思考，看书，玩游戏。被流量裹挟会带来大量的收入，也会取走大量的自由。

对一个成熟的集体来说，增长其实就是一种癌症。尽管我也不喜欢讨人嫌又长寿，但也好过人见人爱又短命。希望在未来很多年，我还能像这样慢慢去给大家创作一些又臭又长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