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饭碗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是一辈子到哪都有饭吃 | 《我是钱》

今天是郑渊洁老师的长篇小说《我是钱》，已经 12 月了嘛，大概可以开始进行一些年终盘点，那这本书我觉得它可以作为我今年看过的最有趣的一本小说。如果你对作者的名字感觉熟悉但是一直又想不起来看过他哪些作品，或许你可以想一下有没有想起两只开飞机和坦克的小老鼠，就是舒克和贝塔，郑渊洁老师是舒克和贝塔历险记的创作者，也被称为童话大王。我感觉我成年以后看到的很多童话都有一些过于重视温情和治愈，但是针砭时弊及揭示社会阴暗的方面不足，这本书它可以算是一种针针见血的童话，以钞票作为叙述者与主视角，拉开一幅漫长但又快节奏的人性传记片。

这本小说在发表的时候名字是叫做奔腾验钞机，引言里的主人公它是在一家制作验钞机的公司工作，但是行情不好，发不出工资，老板就用实物抵员工工资给每个人发了 5 台验钞机，他回家突发奇想把验钞机和电脑连接起来，于是在放入一张钞票的时候，电脑上出现了像电视剧一样的图画，也就是放映出了这张钞票一路流通之旅上发生的故事，他通过向各大电视台售卖这些钞票的纪录片，成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同时也解锁了两一个鲜为人知的却又无比真实的世界。这本书它分为六个主要的章节，以六张面值的钞票为主要叙述者来叙述。

第一篇是一张 100 元钞的视角，它初出银行，带着对世界的好奇，初初落入人类掌心的时候就见证了人性的第一道裂痕，是来自一名高学历的博士。这样的人本该是高学历与理性的典范，可是这位博士他却面对无法留存的新钱时心生妒忌和狭隘，觉得既然我留不下这张钱，那也不想让别人用新钱，于是他就把这张新的纸币揉皱，撕开裂口，这次的经历也直接敲碎了 100 元钞简单的将身份与品德直接划等号的惯性思维。它一路漂泊，见证三教九流蝇营狗苟之辈，见到了装作聋哑人去偷钱的年轻人，也见到了身居高位却买血给资助的孤儿买文具的副市长。一个个人，一件件故事，就好像拼图一样拼出了这个纸币脑海中的一幅众生相，最终它带着满身的故事，带着对于人性的思考和沉淀，又回归了银行。

第二篇是 50 元面值钞票的视角，相比于 100 元钞，50 元面值的钞票它的流动性更加强，也见证了比 100 元钞更加丰富多样的人性故事。它见到了一名身负知识传承、道德垂范重任的大学教授，背地里却弑父谋财，它也曾渗出很多钱币之中，听其他的前辈向它讲述积累来的经验。

“人活着离不开交往，有人爱和同类交往。有人爱和动物交往。有人爱和书交往。和人交往麻烦多经验多。和书交往麻烦少经验多。和动物交往麻烦少经验少。”百元钞滔滔不绝。

“像他们人类，一辈子其实就干两件事。第一件，努力得到想要的。第二件，享受已经得到的。遗憾的是，绝大多数人不做第二件事。于是，从本质上说，第一件事也就白干了。你说他们傻不傻？”

第三篇是一张 10 元面值钞票的视角，这一张可能更多地聚焦在青春或是成长过程当中的隐痛。十元钞最初来到了一位相声演员的家里，它以为相声演员和儿子的关系是很正常的，可直到它见识到了更多的更奇特的家庭氛围，于是它发现原来这位相声演员和他儿子的关系是如此特别。因为很多中国式家庭他们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是君主和臣民的关系，猫和老鼠的关系，甚至有一些像是监狱长和犯人的关系。可是这位相声演员和儿子的关系就是生命与生命的关系，是宇宙当中有缘际会的两颗星星之间的关系。相声演员是个乐天派，他尊重儿子，包容儿子犯错，引导儿子成长，可是在钞票的视角里，这对父子明明是很正常的相处，却放到整个社会的人类样本里发现是如此的稀少。它还辗转到了一个流水线女工人的手里，这个女工人叫刘梅，她每天按时按点到自己的工位上进行一些重复性极高的工作，他们每个人都像是机器的一部分，而管理他们的人也没有意识到他们都有作为人的尊严。有一次是他们到了休息时间没有排队去上厕所，于是负责人要他们所有人都跪下，只有刘梅为了尊严没有跪，于是她马上被开除了。童话毕竟是童话，这本书里还是有很多的理想的色彩和成分，比如这样的一个因为保有尊严这种美好品质的人最终被开除，但她十年后成为了一家注册资金 7,000 万元的集团的董事长。

这是后话。

如果篇幅允许，你会看到精彩而又发人深省的场面。如果版面不允许，相信凭借你的想象也能如愿。

这段巧妙的留白会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美好，或许细想的话可能还是来自于那种人的主观性能够改变一些客观存在的事情的一种让人产生希望的感受。我经常觉得我早就已经长大了，再看到一些虚假的理想化的美好的时候也不会被触动，可是在看到这些理想化的情节，依然会想要放弃得到某些东西，去维护人性中一些美好的品格。而且我始终认为童话它就应该被插上一些纯真的羽翼，翩跹于年少时光，于是它就天然的应该面向一些至少正在读书的年轻人，也应该在纯洁的底色上漾起对于教育、对于生活的深沉思索的涟漪。所以我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故事里不只有谋生的艰难、挣钱的辛苦，也有很多孩子背负沉重的课业，在学业竞争的经济路上蹒跚前行却被漠视的读书之苦。唯分数论将所有的孩子都异化成了考试机器，用冰冷的数字去衡量青春的价值。孩子们在分数攀比中滋生焦虑、抑郁情绪，校园这个本该是成长乐园、知识摇篮的地方也似乎与监狱有了一些可怖的相似之处。有的孩子日日背负亏欠父母的心理压力，有的孩子为了 100 分活成了 100 岁。这本书是在 30 年前写成的，30 年前作者就在书中提出说电子货币中就有一日会取代纸质货币，或许正是这样的前瞻性与敏锐的社会洞察力，让书里的很多观点在 30 年后的今天依然适用。

5 元钞的这一篇是唯一一篇货币与人类直接对话的一篇，也是童话色彩最为浓重的一篇，讲述的是一整个的故事，并不是像前面的片段似的，但故事说来有一点老套吧，是一对相恋多年的年轻人，在举行婚礼的前夕女孩突然反悔，跟着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熟知上流社会礼仪的老男人走了，徒留男孩一个人在痛苦里煎熬，于是奋起创业，变成了万里挑一的富豪。多年后女孩穷愁潦倒，无助的抱着一个生病的孩子在医院下跪请求医生救命，只是差了一点点钱，男孩掏出支票本，签了一张支票送给她 over。或许这种故事并不是什么爱情故事吧，它里面爱情的色彩感觉没有很多，可能是一个人际关系变换的故事但这里面男孩辞去工作之后有一段话我很喜欢，是他想要辞去工作创业觉得打工没有办法实现阶级跨越，他的父母就劝他说不要放弃这份铁饭碗。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给你铁饭碗，只有自己给自己铸铁饭碗。咱们国家的人最爱说铁饭碗这个词儿，但真正懂铁饭碗含义的人不多。铁饭碗的真正含义不是在一个地方吃一辈子饭，而是一辈子到哪儿都有饭吃。”边杰说。

这个里面我觉得有一种很深刻又质朴的人生道理吧。我们现在都在追求铁饭碗，但是这一段却打破了一种我们对于铁饭碗的固有认知，或许也同时打破了人的一些惰性和依赖心理，就是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最终人还是要靠自己嘛。有扎实的专业技能或者是能够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掌握自己的生计和命运，于是为了佐证这些非常正义的观点，男孩就获得了他预期的人生。

最后两篇是 1 元钞和一张 1 美元钞，因为面值小，所以它们的流动性更加强，一天能辗转好几个省份或国家，见识到的人更是形形色色。在故事的终章，五张面值各异的钞票汇聚在奔腾验钞机前，经这台独特的验钞机放映出它们的生平故事，之后成为了铭记岁月与经济脉络的珍藏品，整本小说也在此谢幕。从百元钞到一元钞再到美元钞，串联起了人性的明暗，每个人都是善恶的矛盾体，演绎的都是复杂的剧情。这本书里面处处也都在打破我们一些常规的脸谱化的认知，提醒人们人的品质是地球上最容易看走眼的东西，总的来说这本书是一本很好看的童话，它带着童话的浪漫的理想主义色彩，给所有的好人一个好的结局，但内核又带着沉甸甸的社会洞察与人性反思，而且货币的视角也选的很厉害，因为货币本身就会无处不在，它自然能够成为串联起市井生活、青春校园、情感、官场等等众多领域的一种丝线，编织出密织且立体的社会图景，加上一些或夸张、或荒诞、或理想的笔法勾勒情节，就能精准地戳中社会痛点、人性弱点，像是在童话森林漫步，却意外觅得了通往现实智慧殿堂的隐秘小径，以货币之眼窥人性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