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正变得越来越像敏感的、会思考的生物，人类却在变得非人化…… |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

今天是菲利普·迪克的《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这是一本科幻题材的小说，我其实对科幻兴趣不是很大，所以这本书放在我家有段时间了。我经常看标题摸一摸然后又放下去，每次看到这个标题会想到一句歌词，念破的那句“你说机械做的心会梦到电子蝴蝶吗”，但是看完觉得它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硬核，它的文学感还是蛮重的。故事背景是在末日人类已经开始往其他的星球移民，留在地球的要么是没资格走的，要么就是留恋这片故土的，那些移民到外星的人类会创造一种仿生人替他们干活做事，而很多仿生人又会逃离到地球模仿着他们心里的高等的生命——人类来生活。

故事的主人公里克他就是一个赏金猎人，靠抓捕或者说报废仿生人来获得奖金生活。他辨别人和仿生人靠的是一套叫福格特·坎普夫的共情测试的量表，主要测在不同情境下的共情反应，主要是针对动物。仿生人虽然已经和真正的人类相差无几，但是他们还是会在细节上露馅。他们总是会对真正的生命缺乏怜悯能力，尤其是对于动物。

小说的开头是写主人公里克和妻子伊兰在起床之后会用情绪调节器来设定一天的情绪，他们吃完早餐之后来到楼顶看他们的电子绵羊吃草。在这个时代动物已经是堪比黄金或者是奢侈品一样的存在，它可以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因为一只真正的动物是十分昂贵的，一般的家庭负担不起。里克他们是想要一只真正的动物的，里克最大的心愿也是拥有一只真正的动物，但他没有足够的钱所以他养了一只电子宠物。

后来里克接到警局的任务，要他去抓捕六个枢纽 6 型的仿生人，这个仿生人已经非常先进了，他们智商高，能够模仿真正的人类，很难分辨。里克还是用他的这套共情量表去测试。第一个抓到的人叫波洛科夫，他假装特异人，假装是那种退化的特别严重的人，但是还是被里克识别出来并且报废放在了车后座。第二个是女明星卢芭，卢芭漂亮很有唱歌的天赋，她已经成为人类社会很有名的明星，但里克他有一手的资料，再加上他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里看出了破绽，也是一样将卢芭报废了。他在卢芭死之前给卢芭买了一本书，死后他又把这本书烧给了卢芭，因为他在杀了卢芭之后他的心里感觉很复杂，这样一个出色的、有超出很多人类的天赋的人，可是她因为是仿生人，所以不被这个社会所接纳。也是因为她是仿生人，所以无论她再优秀、再厉害，她在真正的人类面前好像也是低等的。

里克说：“我有可能共情至少某些特定的仿生人。不是所有的，而是其中的一两个。”比方说，卢芭·卢夫特，他对自己说，所以我错了。菲尔·雷施的反应没有任何反自然或非人类之处，问题出在我身上。

他心想，不知道其他人类有没有对仿生人产生过类似的情绪。

他又想到，当然了，我在工作中很可能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了，它有可能是个异常事件，牵涉到了我对《魔笛》的情怀。还有卢芭的歌声，实际上总的来说是她的这个职业。以前他肯定从没产生过这种情绪，或者就算有，他也没有意识到。比方说，和波洛科夫打交道的时候，还有和加兰打交道的时候。还有菲尔·雷施，他心想，加入测试证明菲尔·雷施是仿生人，我杀了他可不会有任何感觉，特禀实见证了卢芭的横死之后。

卢芭在被抓捕之前报了警，里克报废的第三个仿生人就是来的这个警察局局长加兰德。加兰德还叫来了另一位赏金猎人叫菲尔，企图让里克误解菲尔是一个仿生人假扮的赏金猎人。里克最开始真的怀疑过，因为菲尔的一些想法好像感觉他的共情能力似乎出了问题，不过在给他做了测试之后，里克发现菲尔也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就是在里克给卢芭烧书的那一段，我是感觉还蛮能理解的。如果是人的话死了之后把她生前喜欢的东西烧给她，好像在我的理解里很正常。可是菲尔就觉得你浪费了一个东西，她已经死了，烧给她也没有什么作用。可是测试的结果却证明菲尔是真正的人类，这就让里克更加迷茫。他可能真的有一些分不清仿生人和人类真正的界限是什么，除了共情是否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在抓捕完这三个仿生人之后里克获得了 3000 元的奖金。他带着这 3000 元奖金想去买一些真正的动物，他先是看上了一窝兔子，但是售货员劝导也可以说忽悠他让他背下了巨额的债务买了一只真正的黑山羊。里克一方面是被这个售货员说动了，另一方面也是获得一只真正的、漂亮的、大的、能够充面子的真正的动物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但是这一段又会让我感觉很复杂，因为里克他拿的这一套量表他去分辨仿生人和真正的人类靠的就是一些社交环境里对动物的共情，但他自己对于动物的态度又像是对待一个奢侈品，对待一个能够彰显身份的物品。在这个末世的环境里面，他对于动物价值的考量，不是说因为动物稀缺它可以带给人抚慰一样的精神感受，可以填补人的一些孤独，所以它珍贵。而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动物的珍贵，所以他想要获得一个动物。我也怀疑过是不是里克他是一个被植入了人类记忆的一个仿生人，但好像从头到尾里克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甚至于他的身份“赏金猎人”一定要是真正的人类才能从事的职业，就感觉更加的纠结了。

是不是在这样的时代甚至说大多数的时代下，人们会被环境异化，会有各种各样的欲望。好像又更多的会纠结于仿生人和人类之间的界限是什么，仿生人一直在努力模仿人类，无限趋近于人类，想要成为人类。而人类又在环境里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或被动的被异化，变得冷漠无情。那如果是在这样的仿生人越来越像人，人又越来越像仿生人的时候，那人和仿生人之间的最核心的区别是什么。比如，里克一只执着于想要得到一个真正的动物，他在意这个真正的动物背后的标签和价值，而不是真正想要一个有温度的生命。还有仿生人同样会对同伴产生感情，会为同伴哭，那这些是不是探讨的是人性的核心其实是人自己选择的，那些温情、共情、善意是否都是人主动选择的结果。

后来里克来到一个公司叫罗森公司，他遇到了仿生人蕾切尔。他对蕾切尔感到非常惊奇，因为这个仿生女人能够通过他的量表测试，可是她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仿生人。蕾切尔通过和里克发生关系，想要反过来利用他的共情，她和里克说很多的赏金猎人都是因为和他们这些仿生人发生了关系之后就没有办法做这一行了。里克确实是动摇了，因为他之前已经无数次动摇过了，不过他还是继续完成他的任务，最后他还是抓捕报废了剩余三个仿生人，他也是成为 24 小时之内报废了 6 个仿生人的第一人。可是等他回家他发现妻子伊兰非常慌张，有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狂乱，伊兰说有一个仿生人冲进来把他贷款买的黑山羊从楼上推了下去，而且仿生人根本没有躲藏，清清楚楚地露出了脸，就是蕾切尔。在黑山羊死掉之后，里克越发的迷茫，他来到了一个无人的荒原——

曾经，他心想，此刻我会看见星星。多年前。但现在只有尘埃了，人们好些年没见过星星了，至少从地球上见不到。也许我要去一个能看见星星的地方，他在心里说。悬浮车越飞越高，越飞越，离开旧金山，朝着北面无人居住的荒原而去。他要去活物不愿涉足的地方——除非他感觉到大限已到。

他可能是漫无目的，但他在这里突然发现了一只早已灭绝很久的蟾蜍。他将这只蟾蜍带回家，妻子伊兰发现这个蟾蜍是一只电子蟾蜍，不过依旧想要好好待它。在他睡着之后，伊兰给动物用品的售货员打电话说要订购一些蟾蜍的食物以及生活的用品，她说我丈夫的全部心思现在都放在这只电子蟾蜍的身上。这个结尾我感觉里克似乎抓住了真正的人性，抓住了真正的共情。因为我觉得人的共情它不一定会只针对同类，哪怕是对于一个电子生命，只要牵挂，那他就会对这个电子生命产生共情。最后，这本书里还收录了一段作者的演讲，里面有一段话他说——

“我试图定义何为真正的人类……计算机正变得越来越像敏感的、会思考的生物，人类却在变得非人化……我们有必要反抗一个去人性化的社会。”

在这本书里，之前的观点一直是共情是区分人和仿生人的最核心的标签，然后我就想像仿生人他们很多时候是相处时彼此之间是有温度的，而人类似乎只是对自己爱的、自己在意的人很温暖、很擅长共情，对于陌生人或是不在意的人或者就是处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也会很冷漠，也会不管别人的死活，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那这个情况下的人类应该怎样论呢？人的核心说是那一部分无法被替代的东西，归根到底看的是人的选择，是选择共情、选择在冷漠里多一份善意、选择不让灵魂变麻木，人的独特性都是在一次次对抗的、有温度的选择里面堆积出来的。

那回到这个书名，仿生人会梦到电子羊吗，我觉得它也会有很多层的意思，第一层可能就是非常直白地问，仿生人的梦里会不会出现电子的绵羊，那答案可能大概率是不会，因为仿生人可能没有这样的程序，毕竟做梦除了一些科学无法探测的东西大部分可能是靠一些欲望或者是牵挂。人类如果说能梦见真正的羊，那可能是因为对真正的生命有牵挂、有联结，但如果仿生人没有对生命基本的在意，那梦里也不可能会出现一只羊。那如果当仿生人能够梦见电子羊之后，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有了真实的牵挂，而他们离打破和人的界限是否又更近了一大步。其中或许也有对于人类的反讽吧。我们可能总是怕仿生人变得像人，怕这种我们亲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替代我们，但是我们是不是也在被这个社会、被环境、被科技异化成梦不见羊的仿生人。书中的这些地球上的人类似乎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们靠情绪调节器，靠想要一只真正的生命来彰显自己的财力和地位，而真实的生活里似乎我们会被各种各样的桎梏、各种的规矩异化成机器，尤其是工作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荒诞的事情发生，比如说有人说自己父亲去世了跟领导请假，领导说请假要提前 3 天审批。一方面为这样的情况感到震惊的同时又好像能够理解，就是觉得理解了这种对于人要变成机器的一种要求。在他们的思想里，所有的工作的人最好的归宿就是变成机器，如果长此以往按照这样的标准去生活，去异化自己的话，那放弃共情，放弃对珍视生命的牵挂，放弃对他人的理解，变得冷漠又麻木，那是否人也会变成那种梦不见羊的仿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