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小姐看不起心理医生 | 《如果我消失了》

今天是一本治愈漫画，也可以说是一本致郁漫画，《如果我消失了》。它是有关于一个女孩和抑郁症相伴的日常生活的故事，它不是一个让人轻松读着开心的读物，但是在书里的很多地方又能感受到一种慰藉，或许就是因为在主人公身上看到的一些自己以及自己相近的人的例子，会感觉很多困境很多问题并不是个体的问题，而是共性的问题。所以会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和一些人有一种遥远的可抱团取暖的感受。

我最近怎么看了好多和职场相关的书啊，这个小说的主人公克拉拉她也是一个都市打工人，也是比较苦的那种。她的日常工作琐碎重复，任务量大，她的主管给她安排各种各样的工作，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闲暇时间，而且又给了她很少的薪水。然而克拉拉面对的困境又不仅仅是这样的职场 PUA，随着故事的进展在故事结局的地方，能够了解到她身患抑郁症，除了(因为)她日常生活的不顺心不如意，还有她曾经遭遇过的分手打击，以及曾经在亲密关系中遭遇过性暴力。克拉拉是一名出版社的营销编辑，同时她还兼职写诗，她的诗以非常细腻的女性视角为切入点，那些被人忽视的情感，难以启齿的痛苦，都在她的诗中找到了一个出口。

初雪临近了

而我 一动不动 仍然停留在原地

在这个

和我 25 岁时 和我 20 岁时

和我 19 岁零 10 天时

一模一样的地方

当春天到来

我能随之解冻吗？

很多时候我们会赞扬强大的人，却忽略了像克拉拉这样普通的个体。她们没有令人瞩目的成就，也没有光鲜亮丽的光环，她们甚至日常生活中花费了大量的力气和抑郁情绪作斗争。我们近些年会夸奖、会赞扬很多的强大的坚韧的女性主义，去歌颂一种女性力量，可是往往忽略了像克拉拉这样的普通的，但是在黑暗中挣扎，在困境中寻找希望，拼尽全力似乎也只是为了找寻生活方向的一类女性。

在克拉拉的性格里，还有一些让人又爱又恨的部分，比如说可能是源于她的不合群，她的孤独与恐惧孤独，以及一种习惯性的对他人的讨好。就像她经常会做的一件事情是别人邀请她参加一些聚会，她明明已经很累了，感觉自己筋疲力尽提不起兴趣，可是她还是会答应，等到约会来临时，她又会退缩不前，想尽办法婉拒推脱，或是从聚会中途逃走。这样的行为自然会让她的朋友们对她心生不满，觉得她怎么言而无信。但是在看着这些画面的时候，我又感觉实在无法责怪她，也无法讨厌她，因为在生活里，谁不会做出一些类似的选择呢。即便并不喜欢，但是因为恐惧孤独，或是习惯性地想要迎合他人，不要显得自己太过于特立独行，所以会被迫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的选择。

克拉拉偶尔也会装扮精致去参加聚会，但是在聚会上，身处热闹的人群里，她却觉得自己仿佛快要被孤单，被一种落寞吞噬。她的生活被无奈和疲惫填的满满当当，无论如何寻觅，仿佛都无法找到一个可以逃脱的地方。长期以来她都处于一种空虚迷茫的状态，以至于她一直像是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的水手，她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行，又或者说她就是这座大城市里面的一个空心人，空虚的灵魂在繁华的都市漂泊，找不到意义，也找不到归宿。

克拉拉这个人身上仿佛一直笼罩着一种淡淡的死感，她会用非常平静的语言说“我好想死呀”，接着又会用这样平静的语言补充说“哦你知道的，我不会真的去死的”。就是感觉死亡在她这里不再是一个事件，不再是一个终局，而是变成了一种气场，就好像死亡这件事情早已被她细细地咀嚼咽下，吸收，流经她的四肢百骸。就像画本里写的仙女会吃鲜花，然后她们浑身都会散发着鲜花的香气一样，克拉拉的每个毛孔似乎都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死的味道，死亡的气息似乎一直笼罩着她，但又无法完全地将她吞噬，只是不远不近，如影随形地伴随着她，给她本就无奈的生活增添了一种别样的一种沉重和迷茫。

她每天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去想说如果现在世界末日来临就好了，如果现在世界末日来了，那生活就不会那么难了，也不用考虑那么多的事情了。曾经于她而言，分手就像世界末日一样，但是随着时间她再回看过往时会发现分手的日子只不过也是过往一个普通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会过去。然而当她看到了前男友和现女友的合照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种事情本该令她感到悲伤的，可是她却好像什么情绪也感知不到了，似乎变成了一个空壳子。

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我就像个空壳子，什么都感受不到，

只有空洞

此刻一切都好空，同时又好满

我想念心碎的感觉，想念悲伤的感觉

克拉拉很难感受和接受他人的关心，在她的认知里，她自己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取悦他人。抑郁情绪如影随形，一直让她沉溺在一种自我攻击里，同时也吞噬了一部分她本该有的正常的对于外界世界的注意力，就像别人在外面已经快把门敲烂了，可是她独自在屋子里抱膝蹲着，悲观地想我还不如一死了之。她的朋友们关心她约她出去约会，她中途跑了以后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问她是不是还好，朋友很善解人意，但也说大家知道你最近不容易，可是你能不能也要考虑一下他人的感受。朋友说的话里面会有一种双方的无奈，因为抑郁症患者本身就会沉溺于自己身心上的一种负面的情绪感受而忽略外在。他们很多时候根本照顾不好自己的感受，更别说去注意他人的感受了，但是这种行为又往往都会对其他的稍显正常的人展现出一种攻击性。

克拉拉也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问题，所以它终于接受别人的建议，想要向心理咨询师寻求帮助，但是心理咨询师的预约时间太长了，5-7 个月，而且高昂的咨询费用对她来说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所以她不得不在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时计算很多非常现实的问题——是拿着自己仅剩的这些钱去吃饭，去维持过后一段时间的花销，还是拿它去做一些不知道是否会有效果的心理咨询。

有一本书叫《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那本书之前很火，讲述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的故事，但是很多人不选择心理咨询的原因也是因为它并不能明确的给人带来改变，也没有办法量化咨询的结果和成果，所以，如果在这种投产比不是很清晰的情况下，咨询的费用对于大多数人来讲是并不合适的。所以这本书她在简介里面又戏称说，这是蛤蟆小姐看不起心理医生的故事。无奈之下，克拉拉将视线转向网络，她在互联网上搜了很多抑郁症相关的词条，看了很多他人的留言，她一直有记笔记的习惯，所以她也继续在笔记里面记述她的一些想法情绪。或许她并不知道书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自救的方式，将她的迷茫、痛苦、负面情绪，一点一点地找一个方向释放出来，是她在黑暗中寻找希望的一种尝试。有两个朋友为她准备惊喜，有一个朋友更是从意大利赶回来，他们满心欢喜的筹备一场久违的见面，克拉拉看到的时候的确非常惊喜，非常感动和开心，但是这种开心似乎只持续了 2 秒，然后就消散了。她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情绪，无论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既感受不到快乐，也感受不到悲伤，或许此刻就是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在发挥作用。过往为了让她免于遭受很多负面情绪的影响带来的痛苦，此刻又屏蔽了她很多对于正向的积极的情绪的感知。

为什么我没法快乐呢

你们给了我最棒的惊喜，

可是两分钟后我就感受不到喜悦了。。。

我无法产生积极的情绪，难道我坏掉了吗？

在抑郁的笼罩下，她似乎被一层厚厚的迷雾包裹，与外在世界的情感连接也似乎被切断，曾经让她能够明确地感知到喜悦的事情，此刻也只会让她觉得平淡无奇。她渴望找回一些感受喜悦的能力，可是又觉得无从下手，只能在一种无尽的迷茫里面独自徘徊。她很真实地勾画出了抑郁症患者的那种生活状态。他们仿佛处在一种情感的真空地带，很多东西都很难感受到了，在悲伤的时刻流不出眼泪，在该欢喜的时刻又笑不出来，偶尔可能会出于迎合大家的需要，机械性地给出一些反应，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些表面的举动，更消耗了他们本就宝贵的能量，所以又会让他们的状态变得更糟。

故事的结尾说悲伤的剧集往往在结尾处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在结尾的地方克拉拉的状态确实在朋友的安慰和鼓励下恢复了很多，虽然不知道她的未来还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也会从这一段她的短暂的人生切片里感受到一种安慰和鼓舞。因为她的生活是一场无声的抗争，她没有办法直接讲述自己所遭受的痛苦，这种内敛的抗争方式反倒体现了一种沉稳和坚毅。她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步步地寻找走出黑暗的方法，即便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也没有取得什么举世瞩目的成就，可只是这种默默的努力以及很平凡的坚持也能够成就一种伟大。